等闲伤情 “山高水远,望卿珍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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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琢琰到底是与普通他人不同。距离上一次与之相见,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位公仪家主又向来攻于心计,步步为营,不知此时叫池生前往一叙用心何在,不过一点微小薄弱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清莲带着他走到了流水之上的一处小亭,亭外轻纱浮动,琴音铮铮传来。

轻纱与琴音虽飘忽温柔,暗藏的灵力滔波却汹涌至极,隔绝亭中的所有气息,凡人甚至不可窥见其中人影。

池生淡淡地注视了一会儿,以他渡劫巅峰的修为,这点小心思犹如布鼓雷门。

清莲笑道:“小友,请吧,贫道就先告退了。”

池生轻颔首,立在原地,继续听琴声。

在但灵山学习乐艺的一学期令他至今对乐曲都极其敏感,只几个音调他便能分辨出那人弹得是什么。

《飞花弄弦》。

没有人比现在的他更熟悉这首曲。

前半首曾由他在但灵大会前亲自磕磕绊绊地谱出,受狐妖胡绣指教后,又逐渐补全后半首。

只不过这后半首来自过去两年独自守在蝶谷、守在林飞弦身边时,孤寂无趣之余写出来的,除了他自己没人听过。

池生安静地站在原地,将《飞花弄弦》听到了尾,在最后一个尾音戛然而止时,就见亭边纱帘蓦地飞起,琴弦上迸射出一道凌厉的风雷之气,直接向池生面门袭来!

就在同一时刻,雪杀剑已然出鞘!激烈灵气撞上剑尖,相抵后又被池生挑到一边,将池塘旁的假山劈成了两半。

池生冷哼一声,收剑回鞘。

亭内之人道:“颓废了这么久,你出剑的反应竟无退步。”

池生淡淡道:“过奖,既然对上人人称道蛇蝎猛兽的公仪家主,我又怎会有一丝懈怠。”

顿了顿,他哼了一声,“况且,但灵山的上尊临澜君,也毕竟是亲自教过我剑法的。”

临澜君挑开纱帘:“进来说。”

亭中石桌搁置一张古琴,临澜君靠在桌边,手臂一拂,将琴收回灵囊,取茶壶给池生倒茶。

池生的眼神骤然变冷:“林飞弦的琴,为何在你这里?”

“别急,先坐。”

池生面无表情:“你知道,这世上我恨很多人,唯独最不相见的就是你,若不因为林飞弦,我绝无可能出现在这。”

无论是公仪琢琰,还是临澜君,他对这两个身份都没有好感。

“我知道。”临澜君浅浅一笑,声音压在胸腔中,仿佛有一丝苦涩,“但今日以叶临澜之面容见你,我的诚意也很明显了吧。”

池生挑眉:“原来临澜君是你本来的真容?那公仪琢琰是假的?”

“……”临澜君执杯浅饮,落杯时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莫急,此行相见,本就是来约你解惑的。

“《永生经》将两个世界合并,此时你我处于六十年前的时间线,连清莲道长都容颜大改,莫非你不好奇我为何并无异常?”

池生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只顾得上对峙此人,竟将这么重要的细节忽略了!

眼前临澜君的模样,确与曾经但灵山中别无二致。

池生不禁道:“为何?”

临澜君不说话,又饮下一杯茶。

池生又问:“你不是人?”

临澜君忽地又笑出来,折腕抵在下颌,仿佛两杯茶将他喝醉了,他定定地看了池生半晌,又笑,十分愉悦的样子。

他笑过后,终于打算说正事,放下杯道:“《永生经》可穿梭时间,维系因果,只要有它,让林飞弦复活轻而易举。”

池生觉得他简直在说废话,有些没耐心了:“《永生经》需要雪杀诛邪两把剑一同才能唤起,可现在其中一把已经成了废铁。”

“诛邪剑前身乃是神武,又怎会轻易废掉。”临澜君饶有趣味,“只要剑灵不死,则可再度唤起。”

“诛邪少了一快碎片。”池生眼睛微红,低下头,几句对话直接血淋淋地揭开了他最深痛的记忆,把骨头和着血反复搅,“在当初蝶谷一战……诛邪被天雷劈开了一道裂缝,有一块碎片,不知道丢到哪里了……我这两年反反复复将蝶谷寻遍了无数次……”

找不到。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

临澜君出奇地再次沉默,黧黑的眼珠轻轻转动,眼睑微弯,浮起笑意:“林池生,你很不适合与别人谈判。”

“太过表现出你在意的事物,可是谈判的大忌。”

“无所谓了。”池生面如死灰,无力地牵动嘴角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所在意的,无非只有一人,无论掩饰与否,你都很清楚才对。”

“是……我一直清楚。”临澜君放开紧攥的手心,留下指甲印痕,嘴唇抿了抿,下颌的线条就愈发显得锋利冷硬。他沉寂半晌,郑重问,“你已度过劫雷,若能斩断这段凡尘牵挂,则可飞升成仙,永远远离尘世疾苦。你确定要救他吗?”

池生蓦然抬起眼,几乎是祈求地执着不停问:“林飞弦还能活过来吗?能把他还给我?你真有办法救他?”

临澜君继续凝视他。

一个修冰雪灵气、手拿雪杀剑、已经达到修界巅峰的人,明明已经达到了所有人望而却步的高度,应该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视世间一切为无物才对。

但他偏偏却……

说不上是愤恨还是发怒,还带着些好笑的无奈,他重重地捏起茶杯,不断摩挲。

池生急得瞬间抓住他的肩膀,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你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我做什么都行,我的修为都给你,我愿意自废经脉!”他忽地想起什么,执拗疯狂地瞪大眼睛,“对……白鹄血……白鹄血!你将我取骨放血也可以,我愿意!我愿意!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做!”

“要你杀人,做得到吗?”临澜君忽地打断他。

“……”池生微愣,“杀人?”

“嗯。杀很多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正义的,邪恶的,高贵的,卑贱的……可能是仙门名派的掌门,也可能是路边无名无籍的乞丐……”瓷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音,在临澜君掌下留过残片与齑粉。

“要你杀了他们,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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