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蛇灰线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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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他一心想得到《永生经》,不也是想探寻过去吗?

现下分明一切都如他意……

十年前的但灵山,十年前的自己与林飞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知道……

冰凉的触感顺着腕间传来,令池生瞬间清醒!

“小友,三思慎行。”清莲抓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

池生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的手竟毫无知觉地放在了书封之上。

若再进一步,毫无自持力地进入冥想离魂状态,或许就难回来了。

池生觉得后脊发寒,有些后怕,向清莲点点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你方才是怎么回事?魇住了?”

“或许是。”他擦了擦额间泌出的细汗,眼前模糊,“这东西的确太过诡异,先前我只将他当做杂记观看时,尚没有这样的反应。”

清莲道:“小友心智不稳,修为尚浅,贫道建议你暂时不要与他相抗,如果能做到不去接触,甚至不去想它则最好。”

池生长呼出一口气,点头:“道长,我记下了。”

反正他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本书,更不打算让临澜君那个老狐狸这么快得逞如意,池生偏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

-

从偏殿出来后,池生脚步虚浮,紧跟两位道长身后。

就见本应被支开的婴礼焦急地等候在门外,无方向地乱转像个无头苍蝇,见到几人出殿,急忙跑过来。

“师爷,喜事!大喜事!师祖爷醒了!师祖爷醒了!!!”

清尘没给他好脸色,嗤道:“你师祖爷都二十年没睁过眼睛了,你小子拿我们寻开心?”

婴礼急得面色赤红:“是真的!真的!两位师爷跟我看看去就知道了!!!”

闻言,清莲脸色一变,身影一晃,飞速离去。

清尘紧跟着师兄,骂道:“臭小子!你不早去进殿告诉我们?!脚长着是死的吗?!”

池生见飞驰而去的三人,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来到与先前放置丹炉的那处很像的一座院落,院中也同样栽种着桃树。

就见有一光头老者盘膝坐在院中最大的那棵桃树下,背驼得厉害,几乎要贴上脚踝,身形如同一座小山。花瓣落满了他的肩与背。

便是他们口中的师祖爷了。

再走进一点,池生就能看到这老者的五官,他的胡须与眉毛出奇得长,几乎要垂落至地,犹如雪瀑垂泻,在日光下映衬着细腻的柔光。长眉下的眼睛只有一点看起来像是睁开的缝隙,露出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的混沌眼珠。

清莲哆嗦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竟面对这长眉老者笔直地跪了下去。

清尘伸手摸了一把眼角的泪珠,也跪了下去。

婴礼见状,自己也跪得干干脆脆。

想到之前差点跪那三个神像时,清莲说的话,池生就并无动作,在旁边站着,注视着老者。

清尘微微张开嘴唇,双手在半空中捧奉,似乎想要触碰长眉老者,却怕惊吓到它,迟迟不敢再进一步。

清莲直接叩首磕头,哽咽道:“师父。”

长眉老者只将眼睛微微睁开了那么一点缝隙,池生觉得似乎和昏迷着也没什么两样,眼珠没有一点灵动的生气,甚至连睫毛都不颤动一下。

谁知,下一秒,长眉老者竟嘴唇微微张开,喉咙中发出苍老的气音。

这无疑让跪地的三人愈加震惊兴奋。

“说话了!师祖爷说话了!!!”婴礼激动地哭出声来,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这个清一观的分观建在江南,水清山秀的宜人之处,起初大多目的就是令一百三十余岁的师祖爷在此静养,二十年前,师祖爷就已经神志不清,整日窝在桃树下昏睡,观中人说,是老人家要羽化了。

可等了整整二十年,却也只是昏睡,没有一点羽化的反应。

又有人说,是师祖爷还有未放下的执念,不忍从这世上离去。

婴礼平日照顾师祖爷最是无微不至,此时此刻情之所至,忍不住涕泗横流。

池生淡然旁观。

长眉老者不断发出气音,三声短促后会停顿许久,然后再度重复。

清莲颤抖轻声问:“师父,您说什么?”

光看口型,几乎看不出那嘴唇在动,池生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贴耳过去。

“我……想……喝……”

“我……想……喝……”

“我……想……喝……”

池生怔了怔,给他们传达:“他说‘我想喝’。”

“喝?喝什么?”清尘也愣住了,“婴礼,你给师祖爷喝过什么东西?”

婴礼哭嚎着:“师爷,这二十年你几时见师祖爷进过食,上哪儿喝东西去啊!”

清莲默默站起身,低落道:“二十年前,师父刚失去神智、呆傻之时,也常将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念叨,现在竟仍然……”

长眉老者还在不断地重复那三个字,再无任何反应,清莲失望地垂下首,对池生道:“小友见笑了,师父在此坐了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有变化,我与师弟才如此失态。”

池生理解。

但是。

他盯着老者,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只为一个执念,成为半死不活的人这么多年,眼中早没了生机。

生与死对他来说早没有意义,不过只是一口浊气吊着不肯咽下,不过只有一个字的皮毛之差。

这样的人,这样活着,难道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吗?

可以放过世间一切烟火尘埃,却为何偏偏不肯放过自己?

池生不懂,不理解,不做过多评价。

但他尊重。

现在的他并不知道,多年以后,当自己也成为了和这位师祖爷一样的人,才终于参透,这执念划分出的生死的界限。

在观中暂住三日后,池生韫宁与清莲清尘两位道长告别。

他早已和两位道长说明不能在此多待,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两位道长为他备上阵痛的丹药,便随他上路了。

在此之前,还将林飞弦施在池生脸上的法术解除。

解术之时,由于术法与施法主人的羁绊牵扯,池生亦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感知到林飞弦的位置。

池生坐在马上,研究着路线地图,就感受到韫宁不断打量的目光,想到自己与他过去特殊的关系,被盯得愈加心虚,最后忍不住色厉内荏地主动出击:“你总盯我看什么?!”

他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当初在永乐镇不得见,如今方能对着镜子看几眼。

他心情十分复杂。

和长天塔秘境中的林公子简直一模一样。

看着镜子,他好像都快认不得自己了。

但韫宁能否将他认出来可想而知。

若他直接对池生大发雷霆一番,质问他当初为什么消失得毫无预兆,也就罢了。偏偏他对此不置一词,却总是阴阳怪气地长久凝视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一副不像好人样的嘴脸。

池生继续心虚:“你在观中和那些道姑玩了三日,我原以为你流连忘返,沉浸温柔乡,不愿与我上路了呢。”

韫宁向他斜斜撇来一眼,再度露出一半嘲讽一半假笑的嘴脸:“怎么会——我可不能离开你,既然答应了陪你下山去找林飞弦,总不能食言。”

池生觉得他好像在骂自己。

他愤愤地再度低下头,开始研究路线,不再理睬韫宁。

此行他们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汴州,坐落在但灵山南方,根据术法被解除时,与林飞弦的羁绊,池生可以断定林飞弦就在汴州附近,且解除术法时简单易操,就像捅破一层纸一般简单,同样可以断定林飞弦当前的情况不太好,要么就是重伤,要么就是体虚,要么就是灵气无法维持法术对外界的抵抗。

总之无论如何,池生必须用最快的赶往汴州。

不仅仅是因为林飞弦。

在他看到地图上的位置与路线后,同时觉察发现了另一件事——汴州,正是玄水门的扎根伫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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