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魍牢 一叶障目。(2 / 2)
那弟子迷糊地摸了摸头,指着女鬼的手慢慢移到了林飞弦身上。
“阿越,你干嘛?”身边有别的弟子提醒他,“手指上尊可是大不敬。”
“我……我也不记得了……但感觉我好像之前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就和琅雪君有关……”阿越收回手,又挠了挠头顶,绞尽脑汁,越是去想就越抓不住。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那弟子笑他:“琅雪君能有什么秘密?你可别乱造谣啊。”
“我也想不起来了,好像也不是琅雪君……唉,就当我胡言乱语吧,自从昨晚去河边放灯后,我就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昨晚这女鬼就在那里呢,你怕是被吓到啦。”
池生始终高悬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看来临澜君办事的确靠谱。后知后觉地,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知道何时抓在了林飞弦的衣袖上。
林飞弦拍了拍他那不安分把衣袖抓皱的手:“别怕。”
池生一愣,不为别的,林飞弦从舌尖挤出的两个音节,仿佛用尽了力气,异常沙哑,还带着强烈的颤抖。
好在他的声音很小,只有池生可以听见。
池生这才知道,原来“一叶障目”的威力对于林飞弦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大,尽管脸色上是丝毫看不出来。
池生抓着他的衣袖,有些着急:“师尊,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林飞弦淡淡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刚刚的两个字讲出口让他现在脸上居然苍白了一个度。
于是池生也不再说话,他几乎就要忘记耳膜的疼痛,也顾不上这里的这些什么弟子、道长,他只想着要带着林飞弦走。
灵气还在不停冲刷,他眼睁睁地看着林飞弦的脸色愈来愈白,只偶尔蹙动一下眉心,池生双眼被急得泛红。在灵气停止搜寻的一刹那,清莲清尘道长拂衣缓缓落地。
清尘道:“师门中并无其他魔物。”
广场上的弟子们皆吐出一口气,有些雀跃地欢呼起来。
临澜君护法结束,缓缓走来:“辛苦两位道长。”
“本职工作。”清莲对他笑笑,眉宇间却隐有愁容,“若是但灵山还存有其他魔物,修为也定是高于我与师弟二人,便是我们不能觉察的了。贫道只能做到如此。”
“‘一叶障目’功法天下无双,道长客气了。”临澜君道,“两位都是我们但灵山的恩人,既然道长们说魔物已无,不日后我但灵山的大典也算可以如期举行了。”
“但灵山是大门派,对于修真界的影响之大,学期大典如此重要的事,定不可轻易取消。可惜……我只恨自己修为不够高罢了,”清莲叹道,“若我能有两位上尊那样的实力,魔物肃清定会更加彻底。”
半响后,清尘道:“此次魔物菌芽之危,涉及范围之深,影响之广,请两位一定要重视,家师未失意识前曾窥天命,这是一场近百年的浩劫。我与师兄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若有一日形式严峻,还请琅雪君临澜君两位一定要入世救世。”
临澜君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清尘拧着眉毛,语调一转:“可惜,若两位上尊渡劫成功后飞升,修真界无人镇守,大陆形势又要巨变,人间恐怕又要延长近十年的浩荡,王朝衰竭,生灵凋落,是在所难免了。”
“道长不必如此忧愁。”意想不到的,林飞弦缓缓开口,“人界能否渡过此劫,历劫几年,在仙道来看,都是其各自的命数。”
清莲清尘对望一眼:“仙道与理念我们不同,若世人真处于水深火热,仙道莫非真能狠下心冷眼旁观?”
临澜君皮笑肉不笑地按下林飞弦,一边示意他离开,一边应付道:“两位道长不必如此感伤,待仙督之位落座,自然可以镇住修真界,人间是否浩荡,还没那么好说。”
接下来的话池生没听下去,他跟着林飞弦离开。
离开了太极广场众人的视线后,林飞弦手撑住路边一棵树,剧烈地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
池生心疼得要命,用手心给他擦净了嘴角。
林飞弦垂着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又笑起来,肩膀轻微颤抖。
池生听见他问道:“你想让我飞升吗?”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
池生不说话。
林飞弦继续笑,笑得又凉又讽刺,将面容深深掩藏在发中:“若真可以入神界,我倒真有一个问题想当面问一问那些神仙。”
“为什么……为什么偏我的命如此卑贱艰难。”
他声音很无力,轻飘飘的。
神爱世人。
神不爱他。
偏还要他去充当救世主。
何其讽刺。
池生充当着默默无声的听客,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林飞弦,对于他目前的情况,若无法真正的设身处地,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大约两人齐齐沉默了一柱香的时间,林飞弦退开树:“我送你回去。”
路上,林飞弦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看不出异样,他主动提:“期末大典上与弟子们切磋,一切以安全为前提,临澜君心机深重,他主动想将《永生经》给你,恐怕令有深意。”
在妖苑与林飞弦分别之时,池生见他神色轻愁,似乎心事重重。
接下来的几天,池生始终忙着在长天塔修炼。
期末大典上,弟子们实战对打的成绩连同笔试一起录入卷宗。起先他秉承着身为一条咸鱼的原则,并不在意自己在师门中的成绩。
可如今却不同——他与临澜君约定好,如果实战成绩取得首位,他就有机会再品读《永生经》,这关系到他能否找到关于自己过去身为林公子的线索。
林飞弦嘱咐他的话固然有其道理,但池生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顺藤摸瓜,或许就能寻到林飞弦与自己失忆的原因。
一个飞剑横扫,截断对手的最后一个招式,直指喉咙。
对手的身体渐渐变成虚影,化作雾气散去。
池生收回剑,呼吸有一点急促——他今天已经一连对战了长天塔中十几位实力不俗的对手,灵力有些空虚。没等这口气喘完,阿银的身影就飘了过来。
他笑得温和:“仙友实力超群,又如此努力,期末大典上定然会取得不俗的成绩。”
“阿银,我有件事想问你。”池生用手背点了点额间的汗珠。
阿银含笑点头:“仙友请讲。”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长天塔第一层的那位守关者。”
阿银继续笑:“是的。故人虽久未见,却仍旧让我印象深刻。”
池生心下有些激动,有了阿银的印证,他更加确信自己曾在但灵山修习。按捺下狂跳不止的心,道:“是怎样的深刻印象?”
阿银笑得愈加神秘:“窥天命可是会遭天谴的,我不能说。”
“窥天命?”池生皱眉,“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也算窥视天命?”
“因果皆有序,万物终轮回。仙友不宜询问过多,日后便懂了。”阿银说得神秘兮兮,也化作了一阵风再不见。
池生有些被绕的云里雾里,他收回想抓住阿银衣角的手,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每次池生来到长天塔都觉得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现实与虚幻并合,神圣与罪恶并合,智慧与情感并合。阿银生于这种秘境,那他又是以什么身份与角色存在于世间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因果,什么样的轮回,为何那一次见到的曾经的自己,也对他说了这种话?
关于这些,他没有再去细想。
因为——期末大典,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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