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大典 但灵山林池生,请赐教。(1 / 2)
但灵一派的期末大典每学期都会举行一次,除了检验本门派弟子的实力,更是向整个修真界展示成就威严,在辈分高一些的长老掌门口中,亦唤仙门大会——尤其在仙督选举之际,各方都想探一探其他人的实力,因此小辈之间在对决时也有机会抽到非本门派的对手,便是门派之间决断上下。
当日早晨,池生整理腰带与宫绦,戴上发冠,拿好佩剑,推了推对面床上仍在梦乡的韫宁——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两人来到太极广场时,几千名但灵弟子与其他门派弟子聚群而立,各色衣袂交杂,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池生以为曾经公仪家来到但灵山那次就已是极阔气的阵仗,相比今日却是远远不够格,若要用一个词形容便只有:壮观!
太壮观了!
但灵弟子迎客,空中踏剑而飞,犹如飘带般五彩斑斓的剑气光芒交织;地面太极广场黑白两仪之上筑起一座直径十米的擂台,浩瀚白衣剑阵位列其上;广场正对面是各派掌门所坐的居高临下观战的位置,代表彩旗在每个座位前招摇飘展;三百三十只丹顶鹤或立或卧,围在剑阵梳理羽毛;八方鼓乐齐鸣,排山倒海,响彻云霄。
在高台之上,池生看到了林飞弦,他今日穿戴着庄重繁复的玉冠和衣袍,面如七尺寒冻,整个人透露着置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似乎在发呆,在池生看向他的一瞬间,就回过了神,与池生对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飞弦坐在主座的临澜君身边,另一侧是一位蓝白裙裾的老道姑,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林飞弦讲话,他礼貌简短应答。他们在说什么池生不知道,有点不爽倒是真的,只好把目光移开。
——正好与高台上另一位中年男子对上眼睛。
那人气质沉着,面无表情,颧部凸显,脸颊下陷,瘦骨嶙峋,看起来如同一个活骷髅,唯有眉下双眼灼灼审视池生,仿佛要他看对穿出一个窟窿。
池生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就听韫宁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你看看上面两位上尊身边坐着的那些人,都是大仙派的掌门。”他给他指,“一个比一个端着,道貌岸然的死样子,说不定心里都揣着什么脏水呢!”
今日到场的门派几乎都在修真界数得上名次,池生能叫的上名字、在众门派之中位列前茅的如南海阁、飞花堂、崆峒山,此刻正落座在仅次于临澜君的位置。
方才盯着池生看的那位尊者也在其中,他问韫宁:“那是谁?”
“飞花堂堂主黎远。”韫宁用鼻子哼出一口气,“他最不是东西,伪君子。哼。”
池生哦了一声,晃神间,肩膀一歪,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他顿时脱口而出,抬眼一看,被撞之人身量比他高一些,脸上覆了一张白玉面具,只露出下颌,正冷漠地俯视他。
站在这里的都是仙门中的家族势力,而池生误闯进的这支队伍中阵势与来人只有寥寥几人。穿戴亦与身旁公仪山庄穿金戴玉的高调装束恰好相反——眼前这人山水泼墨黑白相间的长袍犹如太极两仪化势,形态内敛谨慎,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
他身边迅速围过来一位与他衣着相同的弟子,询问道:“少主,您没事吧?”
“不好意思,刚刚没有仔细看路。”池生生怕无意中惹到了事,再次表示了歉意。
被撞到的那位被人称为“少主”的青年依旧冷漠地看着他,在池生准备说出第三遍抱歉时,这少主竟反而执剑略行了一礼:“仙友客气了,今日太极广场来着众多,免不了摩肩擦踵,仙友没受伤就行。”
池生也回了一礼,急忙拽着韫宁走了,远离二十步开外后,他问道:“那些人是出自哪家?”
韫宁也看了一眼,随口道:“谁知道了,竟然还站在公仪家旁边,显得更寒酸了。”
就着韫宁的白眼,池生忍不住往那人的方向又递去一眼,那位少主在周围同门弟子再三询问身体状况时,只淡淡地摆了摆手,口型上说着“没事”,然后竟也回过头望向了池生。
池生不由得一愣,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又不约而同地回过了眼。
池生有些紧张——怎么感觉今天他惹上了什么事似的,总被人莫名其妙地盯住了。
在池生韫宁两人还在人群中穿梭之时,就见高台上主席之位的但灵山第一上尊临澜君站起了身,他气势沉威,气息绵长充沛,声音以内力放大分散至在场的每一个角落。
“肃静——”
台下千人的声音愈来愈低,直到肃静,不约而同地抬头,屏气地全神贯注听他道。
“欢迎各位仙友道友在本门学期末,不远万里来到但灵山参加一学期一度的仙门大典——大典为期三日,首日以检验本门派弟子成绩实力为先,同时亦欢迎外来弟子相互切磋;翌日由各家掌门师尊长老传道授业解惑,与小辈较量指导;末日则是弟子间自行组织的歌舞奏乐演出。
“对决两人划分、检验输赢的准则都由长天塔秘境中灵石判定,并自动计入本门弟子成绩,分为一级甲等、二级甲等、三级甲等、其次为一级乙等、二级乙等……以此类推。”
台下不了解但灵山成绩计算规矩的外派弟子偷偷交头接耳,并将视线转到了擂台旁边的那块五尺高的石壁之上——便是少顷后会分配对手的灵石了。
在长达三分钟的规则介绍后,最终临澜君严厉地强调道:“严禁对战双方卑鄙作弊、使用外力、生死性命相拼、以及比试结束后私斗的行为,如有违反,该弟子所处门派十年内不允许参与大典。”
指示开典的那一刻,三百三十只仙鹤共同唳鸣,齐齐展翅盘旋在太极广场之上,十圈之后,飞向天际。在同一时刻,站在下面的白衣弟子执剑起势!
鼓声一震!
第一式,“观沧海”。
鼓声再震!
第二式,“鹤唳九霄”。
……
那是但灵山基础剑法,这套剑法池生已经舞过很多次,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形成剑阵,恢宏之势了然于目。
“哎!别看了!”公仪陵在一侧队伍中侧过头,向池生招了招手,“快过来!”
两人赶紧悄悄钻过去。
“陵少爷,”池生向四周望了望,“钟灵毓秀呢?今日没有来吗?”
“钟灵在公仪队伍那里。毓秀昨晚被我们家主一封书信唤了回去。”公仪陵活动一下脖颈,蹙起了眉,“似乎有什么事,也不知要做什么。”
池生道:“剑侍双子形影不离,钟灵为何没有回去?”而且在他的认知中,姐姐似乎比毓秀要靠谱许多,家主竟然会唤毓秀一人回山庄?
“但灵的学期大典严肃得要命,你以为就只是为了给我们算期末成绩吗?这三日几乎整个修真界有头有面的门派都在但灵山,各门派都打着炫耀装点自家、审视别家的念头,半点岔子出不得。钟灵她得留下守住阵仗!”公仪陵继续悄声,为他指了一个方向,“更何况玉溪阮氏那些棺材脸今年可是派出了他们少门主,怕是有备而来。”
指尖所指的那一人,正是池生不久前不小心撞到的那位白玉面具的“少主”。
原来他是玉溪阮氏的少主?
池生回想了几秒这个名字:“玄水门背后那家?”
“是。”公仪陵用鼻孔出气,“玄水门和但灵山撕破了脸,没来参加今年大典,阮氏就出面了。哼,几年前还是一群墙角的烂泥虫豸,乌合之众,如今竟敢和我们公仪家比肩……”
池生又向阮氏那边睨去一眼,脸覆玉石面具的少主为首,容形冷峻,犹如一具石像般矗立。恰好,似乎再次感受到了池生的注视,向他冷冷斜来一记眼刀,池生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寒颤。
好冰冷的眼神。
池生拽了拽公仪陵的衣角:“陵少爷,阮氏的少主很厉害吗?”
“听说这位少主自小体虚多病,用药吊着命,常年闭关,从不见人,神秘得很,今年方才出关,据传修为已达到元婴后期的境界,也不知是真是假。”
池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玉石面具,心想怪不得被撞了一下就让那些同门那么紧张,原来是个药罐子。
——不过作为过来人,池生深知,肌体若天生弱于常人,修炼便是成倍的艰难,在这种情况下,这人居然还有着元婴后期的修为,所付出的努力定是难以想象的。
三人低低交谈之时,太极广场之上,剑阵的表演已经结束。
不一会儿,第一轮的弟子开战就要开始,灵石上兀然浮现出几个金色的小字,是两人的名字,一位但灵山弟子,另一位出自飞花堂。
灵石上除了浮现他们的名字,下方还有两行更小的字体。
【揽镜自赏,如影随形。冥冥之中,自有渊源。】
公仪陵道:“灵石判定挑选对手,自有一套窥天机的玄算,这两人看来比较有缘分。”
池生很是无语,既然是窥天机,在讲出来后,居然还整这套模棱两可捉摸不透的古文,明显就不想让人解读明白。
台上两人虽然不过数招就胜负已分,但作为首战,表现都可圈可点。
公仪陵评价道:“飞花堂独门招式‘流花剑法’多变灵活,主走轻盈一路,偏偏遇上的这位师兄执重剑,对飞花堂克制明显,看来安排这首战,上尊也是有所算计的。”
“飞花堂那弟子的步法至少错了七处,尤其最后一招迟疑太久。”池生却摇头淡淡道,“若他碰到的是个半吊子的对手,想胜出都很难,更别提这位重剑的师兄本身就是个练家子。”
池生又目不转睛地盯了好几场对战进行分析,又琢磨着一旦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又该如何应战,不消多时,灵石浮现出了下一场比试者的名字。
玉溪阮风落,剑修。
阮氏队伍走出一个人,他面覆玉石面具,执剑的手很稳,每走一步都有沉定的灵气从上至下再到周身运转经脉。有的高手之所以一眼就可窥见其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之处。
——竟就是那位病秧子少主。
接下来浮现出了后面的对手名字——但灵山李寻,剑修。
【烂泥尘土,同根之络;俯仰由人,悲戚乎兮。】
同样出现的一行小字,耐人寻味。
李寻亦提剑上台。
上一次池生见到李寻还是在仙月节前。此刻的他,一脸的苍白的颓废感,身影清瘦苦寒,仿佛一棵枯草,风一吹就要倒了——自从李落离开但灵山后,李寻的状态似乎一直不是很好。
池生再望向阮风落,莫名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渊源。
李寻一眼不眨地盯着阮风落,报剑行礼:“阮公子,久仰大名。”
阮风落随意回礼,算是应了:“开始吧。”
李寻又道:“……请您务必认真全力以赴,好让在下看到与您之间的差距。”
他刻意加重了差距二字。
阮风落微微抬眼睨着李寻,眸中神色复杂,半响,突然发出一声类似轻笑的声音:“不必。”二字的尾音轻轻上挑,让人心痒痒的,似风拂过的温柔。
温柔之下却含有一丝寒意。
下一秒,泼墨莲纹样的衣摆扫开,凌空上踏,独独一点,轻盈踏雪般,在两剑相触的刹那间,阮风落的身形蓦然向左折转,躲过李寻的攻击,两指再齐并,模仿剑身出鞘,点在李寻的胸前。
李寻:“!”他猛然挥剑退开,阮风落不依不饶,再度上前,主动冲上李寻的剑!
然而他并不是要撞上剑身,认输落败,就在那剑离他只剩一寸的距离时,身形突然轻巧一转,两指点上了对方的右肩。
李落的身影,说快也快,说慢却也慢,他每一次的闪躲,都在对方快要伤到他的临界点,只差那么零点零零零零一秒时。
简直就像一场滑稽的耍猴表演。
池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荒唐比试,心中愤愤:若要赢便赢,何必如此故意折辱对手?这人简直恶劣到极点。
阮风落似乎没了耐心,最后双手把在李寻的肩膀,旋即借力向上一翻,优美如仙鹤的折身,稳稳落在了他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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