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独行 为你穿袭万里不罢休。(2 / 2)
另个弟子道:“家主说,若你要离开,即可前往但灵……喂!你做什么!”
丝毫不听他们所言的池生飞跃而起,雪杀蓦然劈向半空,强劲灵气席卷撕裂开天门咒的屏障,生生劈开一道天裂!身影自天裂而出,后脊生出白翅双翼,雪羽滑翔,刹那间不见了影!
季节转寒,严冬腊月,不敌雪杀一路凛然奔袭。
细小微凉的雪花落在池生脸上、肩上,一路踏风雪而行。
但灵山上,自山脚而上,一队队各家弟子,人潮湍流拥挤。
仙门百家各家修士来客着各色门派服饰,正如但灵大会那日的壮观景象,一层压着一层,如同起伏的麦浪。
但灵山平日封闭不许外人登山,只有在重要的大日子才会对外开放。
听闻此番开封又是因为处刑魔物,所有人抱着看热闹和愤恨的心态,几乎都是人满为患。
当淬炼精火烧起来时,高台之下,人群的欢呼声不绝于耳——活死人与魔物侵袭凡间各地,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仙门弟子都已对其恨之入骨,此回缴获一位高强魔道,无疑是修界的一大捷报,杀鸡儆猴便是如此。
阮氏少主阮风落负手而立,抬着头看着被绑到归魍牢的林飞弦,在起起伏伏无数的嘈杂人声中,玉石面具折射冰冷而平淡的反光。
他缓步走上前,站定于火焰之外,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师尊,我是李落,又见面了。弟子曾在但灵山受师尊指点,恩情永不遗忘,我前来特意送师尊一程。”
“李落……”林飞弦在火焰中抬起头,额上几缕发狼狈飘摇,神情微动,又淡淡苦笑,“阮家少主天资聪颖,向来避世不出,原来不是避世,而是来拜入了但灵山……”
阮风落的声音并无一丝起伏:“师尊若是陈罪,这淬炼精火知你悔过,凭借你我曾经的师徒情分,以我的能力,或许可保你不至于灰飞烟灭。”
狂肆火焰越燃越烈,半空中飘飞着碎屑尘埃,林飞弦额上青筋鼓起,闭目蹙眉,石柱咒术与淬炼精火共同凌迟他的皮肉,肌肤上清晰地传来灼痛感,头脑昏聩,忍不住地发抖痉挛。
林飞弦道:“何……罪……?”
阮风落道:“世人皆知你来自公仪山庄,却不知你兵人身份,你若想抵罪,比如说,告诉我们,公仪山庄暗地里制作药人……你修魔道亦是公仪山庄所指使……”
话音渐消,齐下之意显而易见。
“你从小被培养为兵人,又是外姓人,心里对公仪山庄当真没有一点憎恨厌恶吗?”阮风落的声音犹如淬着毒液的蛇,循循善诱,“你一心守护山庄,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可你睁眼看看,现在下面那些看着你的公仪弟子,看看他们的脸,他们会感激你一星半点吗?不会的,他们只会在背后埋怨嫌恶你脏了山庄的门楣。”
林飞弦微微垂首,竟讥笑一瞬。
若在曾经,面对这种逼迫与暗示,他一定会维护心中那一点可怜愚蠢的正义与责任,拒不承认。
可一旦有了牵挂,他却不能毫无顾忌。
池生的妖丹在他体内,若他魂飞魄散,妖丹亦会随之化为飞灰。
他不能死。
就是苟延残喘如罪人、如刍犬、如被所有人嗤之以鼻的烂泥,他也必须坚定信念活下去。
雪花落到他脸上,片刻的冰凉在火焰中化作水意蒸腾消散。
一片,一片又一片。
天幕之上,忽然落雪。
林飞弦注视着漫天飞絮的洁白,心境竟出奇地静。
大抵只有这漫天大雪,才能洗刷干净他的脏污。
心绪有了起伏波动,石柱上咒文光芒更盛,林飞弦嘴角涌出血沫,咬着牙吞下,一字一句开始陈罪:“我……我是公仪山庄兵……”
“飞弦——!!!”
林飞弦徒然心头一震,心口那颗寄存的妖丹也随之剧烈疯狂地悸动着。
风雪迷了他的眼睛,却落不熄熊熊燃烧的精火,抬头一看,池生后背巨大雪色双翼展开,自天边俯冲而落。
“林飞弦!!”
眼泪划过眼角,在半空中凝结成冰雪,擦着雪杀剑刃而过,与漫天风霜化为一体。
雪杀在半空中划开一道极寒剑气,震得在场修士皆后退一步,修仙人不觉冷暖,那漫天落雪却平白令人冷得寒颤。
“是白鹄!妖兽!与魔物是一伙的!”
“他要劫狱!要救走林飞弦!”
“都阻止他!快!”
池生双目赤红,已经全然失去理智,眉尖蹙动,是易伤而破碎的。
看到林飞弦的单薄身影被绑在归魍牢上,被淬炼之火刑焚烧时,他的心已然全数狠狠绞烂撕碎在一起,流下血水。
这就是痛了。
比之魔核在体肆虐、精火焚烧的痛,竟更甚千倍万倍。
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他不该被绑在这里,受尽冷眼唾弃,被指责怨怼,成为全修界的罪人……
他只不过是个蠢得可笑的烂好人……
他没有错!他没有罪!
池生感到了剜心般的痛,眼泪滚落,他想拼命想全世界申诉,可那拥挤人潮的恶意与唾弃太重了,千夫所指,压得他们直不起身、喘不过气来。
他直直落到林飞弦面前,羽翼笼罩,将对方包裹在里面,隔开精火焚烧。
池生伸出双手,覆上林飞弦的脸,蹭净他脸上的血痕与灰土。
刹那间,天地仿佛定格。
簌雪与身下精火停滞,人群嘈杂之音湮灭,只剩他们两人对视。
“飞弦,我做了个梦。”
“梦里,你握住了我的手,救了我,护着我。”
“我回来了,现在……换我来护你。”
甘愿为你独行踽踽,为你风霜满头,为你穿袭万里……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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