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仙门 “江湖路远,多加保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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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风落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笑容转为阴霾,一瞬间笼罩遍布,又变成了那副阮家少主模样。永远水火不侵,永远波澜不惊,永远沉着冷静,永远俯视众生。

那见到外人才会有的一点点情绪波动,哪怕是虚伪的笑容——也少见的难能可贵。

妖苑门口,两位阮家弟子候在此处,见他出来,齐齐抱剑:“少主,我们该走了。”

其中一位是阮秋恪,他微微蹙紧了眉头,见阮风落状态不佳,便问:“那白鹄还是决定跟公仪山庄了?”

“你说呢?”他压下那不该出现的起伏跌宕,双指按上蹙起的眉心,努力抚平,“公仪琢琰那只老狐狸,我真是低估了他,公然与众多仙家翻脸,直接把事情做绝!他竟真敢行此招捷足先登!”

公仪令,多少年没有面世了?

上一次公然亮出,似乎还是百年前集结全天下所有公仪弟子,共同抓捕那只魔兽白鹄时。

两次。

两次都是为了白鹄。

阮风落深深沉下眸子,眼中晦暗不明,直直盯着前方,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在转身踏出妖苑大门时,眼神骤然肃冷下来。

他轻吐出一口气:“出来吧。”

阮秋恪眨了眨眼:“少主,怎么了?”

不远处的树后的人已经在此偷偷藏了几个时辰,就等他的出现,此刻被发觉,也不再遮掩,直接从阴影中走出来。

李寻轻咬下唇:“……哥哥。”

阮秋恪唇珠微动,盯着来人,又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四周,一句称呼终究没有说出口。

“叫兄长。”阮风落不咸不淡地在他全身上下梭巡一遍,“看来伤都好差不多了?”

李寻用左手不自然地抓住另一手臂,侧头不敢看他:“都只是皮肉伤而已,兄长不必挂心。”

用轻轻的鼻音应了一声,阮风落也不看他:“有事吗?”

“兄长,那个……”李寻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回家……回玉溪看看……”

“阿寻。”对方打断他,长叹一口气,“你也不小了,不要那么任性,可以吗?”

品不出这句话是无奈多些,还是温柔多些,如一阵呵风掠过李寻的耳畔,竟让他整个人都战栗一瞬。

“既然入了师门,就留在这里好好学习,这么久不见,你的功课做的如何?”

“我……”李寻欲言又止。

“期末大典上,你的剑术可没有什么进步,这样下去可是会让父亲失望的。”阮风落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皱眉,“父亲前几日留给你的任务,做的很好。但灵山已经被那些魔物扰乱了阵脚,不过你可以做的更好……”

他的目光直直地攫住对方,十分轻柔地问道:“你说呢?阿寻?”

李寻抓紧手臂的力道慢慢加重,半响,他松开了手掌,认命似的:“兄长教育的是,现在亦是特殊时期,我自然不能回去。”

阮风落点点头:“没人发现你吧?”

“没有。近来我几乎没有在弟子们面前出现过,就连池生……我也刻意避开了。”他眼神闪躲,低落撇开脑袋,“不会给父亲和兄长添麻烦的。”

阮风落审视着他,似乎满意他的回答,只是脸上仍没有多少神色,自顾自地迈开步子,擦肩而过,只留下了一声鼻音的“嗯”声。

阮秋恪看看离开的少主,又回头看看李寻,颇有些为难。

李寻挤出笑容:“秋恪哥,快离开吧,叫师门中别人看到我们相识就不好了。”

阮秋恪报剑略行一礼,也跟着阮风落的脚步匆匆走了。

李寻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后,将目光转移到了妖苑中,凝视着池生的那间屋子,略带踌躇地想迈开步子进去,最后思虑再三,终究自嘲低头一笑,反方向离开。

一直在寝室收拾东西的池生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由于头脑太乱事情太多,他也丝毫没有在意李寻是否前来探病。接下来的三日,他用最快的速度查看了期末成绩、归还藏经阁的书籍、与师门中的几位师尊友好告辞、去妖宝斋添置日用品……善后一切要离开师门的准备。

但灵山中的大半弟子几乎已经走空,假期都选择下山回家,公仪山庄同意池生推迟做客的约定后,也带着公仪陵前行一步离开师门,而阮家与他们亦是前后脚。

这日早晨,池生将行李放入灵囊中,依旧习惯性地束冠穿衣,再习惯性地去屏风的另一头推了推美梦中的韫宁:“我要走了。”

韫宁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池生:“……”最近几日他几乎都没有看到过这人的影子,仿佛非要在几日里拼命去吃喝玩乐,此刻一别,池生不确定以后是否还能见到他,心中一酸,又叫了他两声,当作最后的告别。

韫宁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动作机械而缓慢地坐起身、下床、洗漱。池生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韫宁洗漱完毕,仿佛才看到他,拖腔带调、慵慵懒懒地道:“小池生,走了?”

池生嗯了一声,嗯完后又补充:“我要走了。”

韫宁上下打量他,眼神平静。

这种眼神让池生愈发觉得不是滋味。韫宁是他在人类世界遇到的另一只妖,虽然一开始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室友,但现在已经打心眼里把他当作朋友。他没忍住,上前抱住韫宁,用心地拍了拍他的背,眼眶有些湿润:“你要好好保重。”

韫宁被他抱了半响,眼睛一眨再眨,在这种温情时刻,终究没吐出象牙来:“你……穿着校服下山去?”

池生:“?”

他瞬间撒开了韫宁。

两人大眼瞪小眼。

韫宁再次提醒道:“生怕山下的人认不出你是但灵山弟子?”

池生:“……!”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平时在师门内整日穿校服,今日出于习惯仍不变,可问题是现在他要下山。

那么校服自然不能再穿。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能看过眼的衣服了。

池生窘迫地向韫宁投去求助的眼神。

韫宁勾唇一笑:“谁让你这两天把玉符都花没了,非要买一堆没用的丹药,现在好了吧?”

池生默默忍受他的职责。

就见韫宁回身在自己的床底下开始翻翻找找,抬箱倒柜,最后从一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木箱子中掏出了一件衣物。

池生一看到那衣物,眼睛瞬间粘住了。

韫宁“啧”了一声,轻轻抚了抚衣物表面——但因为被保存的很好,几乎也没有什么灰尘或褶皱。

“我的衣服你穿应该都比较大。”他把木盒递给怔愣住的池生,“这是我曾经主人的衣物,你要是不嫌弃就穿着吧。”

池生缓慢接过,眼神始终没有从它身上离开。

木盒里的是一件金边玄衣,还配有长靴、袖箍、腰带和配饰,一套齐整。

池生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这不就是林公子穿的那件衣服?!

见池生的目光逐渐移动,神色复杂地凝视到自己脸上,韫宁撇了撇嘴:“这么感动?别多想啊,就借你穿穿而已。”

池生艰难地收回眼神,抱着衣物去屏风那边换上。

布料很是上乘,柔软地贴着肌肤,带一点冰丝的舒凉感,上面隐隐印着流云状暗纹,归结至边角的细细金线中。

池生将衣物一层层穿好,登上长靴,再认真地扣上腰带,一边整理着护腕束袖一边走到韫宁面前,激荡澎湃的心情仍然没有缓过来。

韫宁看着他愣了半响,慢慢垂下眼睫,不敢再看池生。

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几百年,还是几十年,在不知时间流逝的妖精的生命中,一个曾经出现的人,他的身形、他的音容笑貌早已分明在韫宁脑中慢慢模糊,能寻到的一点交集的记忆也只剩下了他自己单方面的怨念、思念、执念。

可他还是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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