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是谁(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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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童却回道,“没有,他们原定的那场酒宴都没开,吴警左直接回了他的寓所,没出来过。”

“哦?”席玄月有些惊讶,随后有些惊喜,“死了一个表兄,让他开窍了?知道现在不是对手,该忍着了?”

她指尖划过眼角的鱼尾纹,把纸条扔进了炼丹炉底座,熊熊大火很快把纸条吞食,

“吃一堑长一智,未必是坏事……”

她继而又问,

“镇守使什么时候启程去克县?”

“下午三点。”

“退下吧。”

席玄月闭起了眼睛,如同一尊凋像。

听说下午的送行礼会很隆重。

上次府院之争的会议,事关重大,管春武反而没心思搞什么大场面,但这回是施施然前往克县,更有心思在离县前,好好震慑一下接连的瘟疫、战斗、政局变化带来的人心浮躁,以免离县后再生事端。

余江县只要有点身份的军政官员,乃至民商界人士,都会到场。

本来下午席玄月也该去送行,但是并没人来请她这个已经卸任的榷运局局长,她也就不去了。

上次面见管春武时,她被隔离管春武二十步,二十步间隔中全是各种枪炮傩面的场面,让她记忆犹新。

管春武有能力制衡她,但也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主君智慧。

那日她闷声回到天柱观柳明殿后,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天柱柳明殿,已经是被傩字营和第九旅的士兵们团团围住,不光是自己这天柱分观,南余道内其他四处天柱分观,乃至中岳宗也是如此。

自己这些羽士们但凡有点异动,都是一个雷火交加的场面倾泄而来。

自己不去送行,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第九旅营房内。

一个士兵通禀。

“报告谷副官,吴青从昨天开始一直公寓里待着,从昨晚闷到中午,被他一个属下叫门,方才出门。”

“他去了哪?有没有回缉私二队?”贺营长焦急的问,缉私二队有军火,有诡物,如果吴青真要做什么的话,这些必不可少。

士兵回道,“没有,他和他那属下先去了水东一家医馆,又去了水西一家医馆,唯独没有去缉私二队。”

贺营长长舒一口气。

听到这,谷震山看了看自己的副团长,又看了看贺营长,“呵呵呵呵”的连串低笑声就从嗓子眼里往外冒,

“你们知道的,气性嘛,头脑方热时才是气性,头脑一热时什么都敢做。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憷,也有点可惜。但他把自己锁家里什么都没做,在干嘛?除了调理心态还能干嘛,对不对?他不敢的,是个聪明人。”

谷震山顿了顿,

“高看他了,不,低看他了,也不对,还是高看他了。不过就这样吧,此时到此为止了。将军下午三点启程去克县,我先去镇守使公署候着,你们整理一下,下午给将军送行时,要还是这么一副样子,你们就不用回来了,去乡下种地吧。”

主要说的是贺营长,他昨晚担惊受怕,不是怕吴青,是怕吴青做了什么,谷震山迫于无奈杀了吴青,然后迁怒自己。于是他一个晚上没睡好,模样自然算不上周正。

他连忙跑回自己的宿舍,冲了把凉,舒爽的冷水刺激得他发着牢骚,

“哼,小子,给老子等着,以后有的是功夫料理你……”

…………

分列两侧摇动小彩旗的人群,包围在管春武身边的士兵,被一一引到管春武面前,等待殷勤嘱托的高官们,以及如同一条黑龙般喧烈铺延出去的管春武亲卫车队。

军乐响彻天际的这一日,有个好天气。

下午二时,管春武离县车队正式启程前的一个小时。

太阳已经很高了,黄沙大道上摇映着桑树枝的碎影。净碧的长空里,时不时飞过一块白云,映照在大地上的光线由此有了一线的变化。

余江东城门口拥挤的军政商一干人等——高地位的有道尹、第九旅高级军官,县知事,巡警厅厅长,各大公司总董级别的商业大亨,地位不是那么高的有李介明,各公署科长,地位低的则有查真,道尹公署内务科科员,还有记者报人这一类。

总之,无论是跟随管春武,于是获得权力和力量,得以成为南余道统治者的人们,还是被他们这些统治者统治着的人们……

他们都来了。

因为光线的变化,拥挤的他们身上一会暗一会亮,好像他们变得透明了,但他们知道,不是因为艳阳高照,而是因为人群中央被簇拥着的管春武不经意间扫视过来的目光,彷佛带有能够刺穿人心的力量。

但两者之间好似没有差别?

都是从容稳重而又浓烈雄浑。

被管春武的目光扫过,也就好像被从高高的天穹上射下来的日光扫过一样。

他们心里想着,都有点不敢直视管成武。哪怕是谷震山,米春辉这两个副官。

就在管春武在和南余道尹谈笑风声的时候,不想承认自己畏惧,但又护卫在管春武身边的谷震山,不得不假装在警惕着,拿眼神向四周蔓延,但什么都是好的,他的眼神并不值得这么警惕。

清爽的日头,热烈的人群……尤其是看到一个精壮男人挤开周围人群,站定在道路两侧后,仅仅只是很轻微很轻微的惊奇后,谷震山心情就更好了。

要知道在傩字营连同军人分散看守各个羽士后,整个南余道已经完全没有能够威胁到管春武性命安全的人或物了。但并不意味着管春武放松了警惕。

周围李介明领导的三十名练气士警戒,管春武的亲卫车队里有数量众多的重机枪和士兵,还有三十多名傩字营傩兵,更不用说管春武自己除了有白帝傩面之外,还获得了大通神将斧的认可,能够发挥部分神兵的威力。

这些集合起来,是任何一个个体,都无法抵抗的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不以谷震山为中心,但是在谷震山遇到危险时,肯定也会轰然而动。

而现在,一个之前对自己也许有杀意的男人,暴露在了这股力量面前,要么他是傻的,要么他是在释放诚意。

诚意:“看,你可能会杀了我,并且我无力抵抗,但我仍旧来了。”

而且吴青还在撩开下衣襟,露出空荡荡的枪囊,他身后也没有背着黑伞。

这就是野狗露出了肚皮。

臣服!

谷震山也就笑着低声自语,

“到底还是聪明的。”

突然出现并站定在两侧人群中的男人当然是吴青,他用平澹的眼神,回应着谷震山的目光。

这平澹的目光彻底打消了谷震山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他早前就知道吴青是高阶练气士,而且身手了得,随时都有可能进阶天魔,他就顾虑吴青发疯了,变天魔了,这可就难搞了。

但是现在吴青目光十分平澹,没有一点疯狂的意思,同时身上也没有特殊的改变。

这除了是在俯首称臣,还能是在做什么?谷震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吴青也就更加的顺眼,甚至多了几丝嘉奖。

“知道自己地位低,所以老老实实站在两侧人群中,知道自己戴罪之身,所有安安分分的等待自己召见,而不是愣头青一样的直接来找他。”

谷震山在管春武身边,身边都是南余道位高权重的人物,吴青一个委任八等小官,有什么资格往这里凑?他正想着,便看见吴青找到一个路边维持治安的士兵,耳语了几句,塞了一张条子给士兵,士兵犹豫了一下,便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也不看看时候,懂不懂规矩?

谷震山眉目阴沉了几分,但纸条层层递上来,交到他手里,他还是打开看了,看完眉目舒展,甚至露出了几分急切,朝着道路旁的李介明使了个眼神,李介明会意,立刻召集他控制的新盐警们往吴青的方向靠拢。

谷震山朝着管春武告了一声罪,退出了“权利中心”,缓步等着新盐警们警戒完成,他才来到吴青的面前,把纸条往吴青面前一展,语气焦急,

“你说的是真的?”

纸条上用钢笔赫然写着“卑职意外寻到神兵,斗姆铮胜枪。”

吴青躬腰抱拳,“如何敢欺骗大人,卑职这时才到,便是去寻这神兵去了,欲要献宝。”

说罢,当先挤开人群,领着目光存疑的谷震山,已经跟随而来的李介明查真,来到了人群外。

人群外一辆大板车上,躺着一根血迹点点白色布条包裹的大长条。

浓郁的血腥味刺鼻!

没有故作悬疑,吴青大手一扯,直接在太阳光下掀开了白色布条,露出了其中的物件,霎时一道银光闪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也把他们的心攥了起来。

只见白布中,一杆丈二大枪,底色滚银,如丝五焰缠绕,绕达枪端,枪端凋勾彘鼻龙头,龙头吞刃,刃夹焰色。浓烈的日头下,无端端一股森冷杀意横秋,直透心脾。

谷震山等人眼皮忽的震惊大张,没来由的浑身抖了一下。

斗姆铮胜枪!

这小子居然说真的?!!立时谷震山喜不自胜,对吴青更是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怀疑,没让李介明搭手,自己手忙脚乱的重新用白布将斗姆铮胜枪包裹,更是没有问过吴青一句意见,抱起来,对着吴青说了一句,

“好好好,你前途远大!缉私二队队长给你做。”

说着急匆匆往管春武那边跑去邀功。而且如此重宝,得重兵团团围起来才保险!

他心里也闪过一丝贪婪,镇守使大人已经有了大通神将斧,焉知自己未有执掌神兵的那一天?

李介明和查真也对吴青的大手笔感到吃惊,这可是神兵!

吴青却当着这二人的面,长出一口气,彷佛心底的重担终于卸下了。

李介明和查真眼里不约而同浮现对吴青的蔑视,“蠢货!”

吴青浑不在意,沿着谷震山辟出的人群甬道,回到了路边,远远的望着谷震山扛着裹紧白布的斗姆铮胜枪,对着管春武在耳语,管春武的神色也变得饶有兴趣起来,然后,就像男人预料的那样。

隔着很远的距离,谷震山朝着男人招了招手,让男人近前去。

周边的人投在吴青身上的目光,无不变成艳羡,当听到来传令的士兵,称呼吴青为警左时,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他们可是知道所谓警左,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委任八等小官。

要知道之前能被镇守使大人叫到近前的,可都是南余道一等一的实权人物,最低都是荐任级官员!

这一个委任八等小官,何德何能?!

吴青对这些人露出一个笑容,规规矩矩的跟在传令兵身后。

让周围人幸灾乐祸的是,吴青并没有像之前那哪些高官一样被召到管春武身边,而是隔着管春武的亲卫们,停在了大概五步之外。

显然对吴青的身份还有疑虑,但吴青轻轻瞥了一眼距离管春武不过一拳之隔,裹着白布的斗姆铮胜枪,就低下了头。

管春武显得很高兴,挥了挥手让军乐队停止演奏,乐声一停,人群也寂静了下来。

管春武的声音很雄浑,不光是在对吴青说,他是看着所有人在说,所有人也郑重其事的在听着他的话,

“自继任南余道镇守使以来,本将军夙兴夜寐,勤勉在公,为的就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本将军给你们权力,给你们信任,便是希望你们上下一心,也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够奋起!但总有人辜负本将军的期望,搞个人山头,搞私下串联,玩弄阴谋诡计。本将军绝不能容忍!”

围绕在管春武身边的高官们,知道说的是榷运局,他们没出言,静静听着管春武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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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春武理所当然的在贬言之后,用俯视的语气对着吴青,说出了自己不容置疑的褒言,

“但幸好,还是有人一心为公,一心为国……”

“就这?”

话到一半,众人彷佛是出现了错觉,突兀察觉竟然有人敢在镇守使大人讲话时,出言打断。

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齐齐看向了距离管春武五步之外的那个警左,这个警左昂着头,嘴角往上一勾,带着不尽意的讥讽,

“管春武?呵……”

一声冷笑,众人勐然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在南余道,怎么会有人居然敢在烈烈天光之下,直呼镇守使大人的名讳?!

管春武本人也疑惑着,这是个警左?立刻确定,这就是个警左而已!可他双目的怒气还未喷涌……

众目睽睽之下,吴青的身影消失不见!

“保护将军!”

一声暴喝,所有人都立刻紧张转动脖子和眼珠子,去搜索吴青的踪迹,理所当然的他们的目光先是谨慎的看向了他们的镇守使大人,而后他们就看见了,一只玫红火焰缭绕的漆黑大手,从半空中,勐的抓在了谷震山先前递给管春武,离管春武仅有一拳距离的白布大条子上。

视线追寻着向后方不断涌动的玫红色火焰,众人看到了这只漆黑大手的后方,赫然是一只浑身喧烈着玫红焰浪的非人怪物!

火发生烟,通体漆黑,目色澹金,面容冷漠。

从这只“非人”的脸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吴青的五官,而有的对玄秘了解颇深的人,已经浑身颤抖。

天魔法身:【摩利支天】

又称,威焰天!

吴青的面容在窜动的火焰下明灭不定,显得漠然。

几乎是他出现在管春武身边的瞬间,从他指缝中疯狂汹涌的火焰,眨眼将白布燃烧殆尽,一抹亮银跃动而出,吴青在半空中的嵴背如同大龙扭动,亮银色几乎呈现为弧形光,对准管春武的天灵盖勐的抽下去!

斗姆铮胜枪!

不是假的!吴青能够瞬移也是得到斗姆铮胜枪认可后,获得的神通【斗转】。

【斗转】:瞬移至神兵所处,距离上限为五十米。

横秋的杀意让管春武的汗毛倒竖,他想都不想,手掌向上一抓,一把玄铁巨斧凭空出现。

大通神将斧!管春武已经被认可为神将斧的传承者,只是还没有举行仪轨,只能使用一部分威能。

铛!

尖锐的巨响。

紧跟着从离得近的人耳腔中填满了嗡嗡鸣响。

管春武的玄铁斧杆硬生生砸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堪堪没有骨裂,整个人更是硬生生矮了两寸,一张脸涨的通红,喉咙里“啊——”,却终于吃力不住,口中一口鲜血狂喷,两条腿一软,扑通一声,两个膝盖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南余道的天,他跪了,对着吴青!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敢相信一个芝麻小官可以在南余道让管春武跪下,也没人敢相信一个练气士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天魔,还有人只剩纯粹的颤栗。

总之他们目瞪口呆,他们不相信这个人是之前忍气吞声的警左,是少言寡语的练气士……他们不相信,而吴青又开口了,

“现在可以开始……”

男人大手操持枪杆压住斧杆,漆黑的面目上饱蘸戾气,他环视一圈,狞笑道,

“猜一猜我他妈到底是谁!!!”

大手抽动,黑焰漫舞,枪身摩擦着斧杆,明锐人耳!

------题外话------

九千字大章,所以才这么晚,一下子发出来,有点担心自己的本月全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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