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睥睨（1 / 1）

“丹书铁券。” 六名御林军脸色大变，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招惹丹书铁券的持有者。丹书铁券，相当于免死金牌，只要不是犯下谋朝篡位等重罪，丹书铁券都能轻易摆平。他们完全相信，如果他们真敢出手，对方不介意灭掉他们三六九族。 皇甫浩源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并不知道方禹宁手里有丹书铁券，否则他也不可能如此贸然来挑衅，他虽然鲁莽冲动，却并不愚蠢。 他只知道方禹宁是儒道半师，但是那又如何，半师又不是圣师，他身为皇子还是惹得起的。 但丹书铁券不同，这东西可以说代表着父皇的脸面，他跑去挑衅方禹宁的事情如果被父皇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皇甫浩源有些骑虎难下，他终于知道为何大哥二哥四弟五弟他们明明知道这件事却都偃旗息鼓，现在看来，他的几位兄弟都知道丹书铁券的事情。 方禹宁早就清楚丹书铁券的作用，这东西虽然不像是尚方宝剑一样能持之以令诸侯，但能用来应付在册的军卫兵丁。各部衙门的人虽然对他有提问的权利，却没有让他入狱的资格，更别说用刑了。而像是御林军这样的军卫，在丹书铁券面前更加不敢造次。除非丹书铁券的持有者攻击他们。皇子虽然无需像军卫这般对丹书铁券唯唯诺诺，但终究不敢太造次。 知道这一点后，方禹宁对皇甫浩源自然有恃无恐。站在马车上笑了笑：“三皇子殿下，既然你知道陛下让我来挑选太子人选，还如此堂而皇之地挑衅我，看来殿下对帝位无意。可若真的无意，殿下又为何如此着急忙慌地冲出来呢？ “如此胸无城府，喜怒于色。有道是，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圣人曰，‘再，斯可矣。’看来殿下丝毫为领会圣人的话，建议殿下回去将这句话抄上万遍，方可有成为太子的一丝可能。否则，以殿下如今的德行，即便真成为太子，那我也会告诉殿下，殿下登基之日，便是国丧之时。” 啪啪啪—— 一阵抚掌声从旁边二层阁楼上传来，阁楼打开的窗户上露出一张年轻面孔。 此人单凭容貌和皇甫浩源相较十分相似，但和皇甫浩源的桀骜冷漠不同，此人面带微笑，充满笑容，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不过方禹宁并没有忽略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四皇子皇甫浩吉，黄金段位。”方禹宁看向阁楼上的男子，心中下了一个结论。 皇甫浩源在城府方面是一个青铜渣渣，但皇甫浩吉不是，从他的面向上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好相予的人。 “圣人云，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方公子说话的口气这么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方公子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呢。而且如此堂而皇之地威胁一位皇子，哪怕三哥再不被父皇所喜，他亦是皇子，不知方公子该当何罪呢？”皇甫浩吉微笑道，不过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整张脸不怒自威，哪怕只是皇子，也有了几分帝王之相。 方禹宁笑笑：“四殿下说笑了，这天下是不是我的我倒真不知道，若无武道有成，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是与不是必然没有关系。” “不过，我很确信这天下不会是四殿下的。” “至于该当何罪？我可不认为我犯了什么罪，威胁皇子这般罪名方某自是承担不起的，还请殿下莫要强加在方某身上。”方禹宁看着皇甫浩吉，笑道。 “你……”皇甫浩吉笑容敛起，脸上爬满怒容。 “四殿下印堂较窄，人中也十分短小，且鼻尖无肉，如此面相，多属心胸不太宽厚之人。想来，现在四殿下的心里应该早已经恨死我了吧，却忌惮我手中的丹书铁券不敢出手。” 方禹宁抬手朝阁楼的方向略微躬身：“以四殿下的心性，想来有很大可暗中报复，在下在这里多谢殿下日后关照了，想来今日过后，别人很愿意把对我出手的锅背在你的身上。” “你……”皇甫浩吉大怒，大手拍在栏杆上，以铁线木打造的栏杆竟应声而裂。 方禹宁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其他的阁楼或是其他的地方：“想来其他几位皇子或身边的亲随就在附近，在下也不兜圈子了。陛下让我挑选太子，你们觉得这可能吗？如此着急地前来堵我，而且还如此不友好，难道是想证明诸位殿下行事鲁莽？粗鄙？不过脑子？诸位也不想想，太子之位事关国本，满朝文武、天下众生皆瞩目的事情，会交给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么？而诸位如此上纲上线，或许正中陛下的下怀也不一定。” “圣人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圣人所言，君主要以德服人，要以礼治天下，而诸位却如此这般行径，是否有碍观瞻？”方禹宁笑了笑，不等明里暗里的人再说话，对着身旁的阿福道，“阿福，我们该走了，小诗诗饿太久不好。” 阿福连忙牵着马朝这八宝楼的方向赶去，一路上，他的手都在打着颤，很明显被自家公子的彪悍给吓到了。 敢当众辱骂帝国皇子，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这样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但方禹宁却偏偏做了。 直到架着马车离开了那条街道，从皇城门走出后，他忐忑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八宝楼，居于内城。 乃是帝都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传闻其厨师祖上乃是前朝的御厨，后来前朝被取代，御厨自然流落民间。 千年故去，岁月萧索，御厨的后人重出江湖，于帝都内开了一家酒楼，名为八宝楼。 八宝楼擅长烹饪特色菜肴，但其特色却很少有出处，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前朝宫廷菜，只不过店家从未表态，让很多人对此心痒难耐。 “倒是一个很好的营销手段，以前朝宫廷菜的噱头来吸引客人，再加上不错的手艺以及带有特色的菜肴，足以抓住很多客人的心思，以此变成回头客。” 在八宝楼门口，经常能听到有人好奇地问“这里真的能吃到前朝宫廷菜”这样的问题，也能听到经常有人扶墙而出地感慨道“不愧是前朝宫廷菜”的话语，每次听到这些，方禹宁都是由衷地赞叹。 “方公子请。”方禹宁牵着方禹诗进门，店小二就连忙跑来招呼。 现在的他，在帝都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毕竟拒绝了圣院院长亲传弟子的人以及儒道半师的身份，自然引得很多人产生好奇。 当然，八宝楼的人对方禹宁如此热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方公子来了，快过去，方公子来了。” “方公子，方公子……” 尚未走进大堂，大厅内就已经有很多人起身朝着大门口涌了过来，很多人的嘴里还含着菜，跑动的时候油水四溅。 方禹宁连忙把方禹诗抱了起来，而阿福已经拦在了前面，挡住了几个格外“热情”的人。 “方公子，这边请。”店小二连忙带着方禹宁朝着一旁的楼梯走去，免得惹恼了方禹宁，以后不光临八宝楼了。 “让他们把问题写在纸上，然后你拿给我。”方禹宁在进入包房的时候吩咐店小二。 对于这些人，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自从当日朝堂论儒后，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帝都流量的集大成者。 因为皇城属于禁令之地，外城和内城的人想要进入皇城都有些困难，所以他才没有受到这般追捧。 但内城不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八宝楼的生意变得好了很多，甚至有很多人一整日都待在八宝楼。这些人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守株待兔，而方禹宁便是那只兔子了。 和另一世人生中的脑残粉不同，每日到八宝楼堵方禹宁的人都带着各自的问题而来，只有寥寥数人是抱着花痴的目的，不过他（她）们却也十分矜持，就安静地坐在远处，等到方禹宁离去才结账离开。 店小二去得快也回得快，回来的时候，他不但奉上了茶水，还拿到了大厅所有人的问题，同时还安排好了笔墨纸砚，服务非常周到。 “小诗，你先自己玩会儿，七哥看看那些人的问题。”方禹宁和方禹诗商量。 “我要吃红烧肉。”方禹诗说道。 “成交。” 方禹宁默默地喊来店小二，要了一份红烧肉。 大厅的人并不是圣院或国子监的学子，但他们中有不少都是做学问的人。他们的学问启蒙于儒学，脱胎于儒学，最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 这些人，被方禹宁称之为新思想家，对于他们的思想，方禹宁不予置评，但方禹宁很赞赏他们不拘泥于儒学思想的思想。 “白马非马，可否？”方禹宁翻看过所有的纸条，将其中的一个拿了出来，这张纸上只写下了这一句话。 “擦，白马论竟然出世了？”方禹宁看着这张纸条，他很想瞻仰一下提出白马论的究竟是谁，不过碍于面子，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白马非马，可。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想了想，方禹宁又写下一句话：“白马非马，马非白马，白马非马乎？” 他写得很有想法，看似他又把对方的问题当做皮球踢了回去，但他却是回答了对方才提出问题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想犯了绝对主义错误的离坚白派再次登上舞台。 名家虽好，但犯了绝对主义的离坚白派和犯了相对主义错误的合同异派都是不可取的，会给这个多事之秋的帝国带来一股猛烈的冲击。而帝国刚刚经受过理学儒派的思想新潮，再加上商典和革新法的推行，帝国上下一片繁忙，任何一场思想冲击都可能引起冲天的飓风与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