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河初乱 第三十七章.落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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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建邺城中的雪,下的很大,城门口那棵枯枝老树,一夜白了头。

“少夫人,老夫人走了。”

天边刚刚擦亮,周府的老管家周伯,就敲响了少夫人乔乔的寝屋房门。

周老夫人有每日早起礼佛做早课的习惯。

这一早,前来伺候起居洗漱的丫鬟,进的屋来,见周老夫人还未起床,以为是老夫人昨日乏了,要多睡一些。

可眼见,老夫人给定好的早课时辰到了,还未起床,小丫鬟便到卧榻前轻唤了几声,可老夫人依旧没有反应,再上前一看,老夫人已经去了。

“老夫人应是睡梦中走的,没遭什么罪受。”看着床榻之上,老夫人的慈眉善目,周伯面色平和的说道。

“等将军回来,就安排老夫人的葬礼事宜吧。”乔乔一脸悲色,眼眶微红的说道。

太阳东升而起,天空终于放晴。

“夫人,周伯,门外来了一队镇海军,打头的不管不顾就往府里闯,小的们拦不住啊,这会已经到正厅了。”一名仆从,惊慌失措的跑进后院。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周伯你先操持下老夫人的后事。”说话间乔乔便向前厅走去。

“怎么,诸位军爷,到大将军府上撒野?欺负周氏无人么?”乔乔看着无礼闯入府中,此刻在前厅站立的镇海军,面带愠色,出声呵问道。

“传主公上御,周府之人接诏!”

前厅之中,镇海军军士,高举诏书,朗声道,

“逆犯周瑾,图谋不轨,以下犯上,昨夜已于殿上伏诛。念周氏一门,世代为将,尽忠为国,不与株连...”

乔乔只觉五雷轰顶,身形微晃,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诏书所言后文,半字未入耳中。

镇海军军士,宣读完诏书后,开口道,“周夫人,将军尸身已被抬回,府中,收殓一下吧。”

......

张府。

张阁老刚刚用过早餐,今日无大朝,不用入宫,便在自家院中沏了一壶茶,在躺椅之上,晒着太阳,眯着小觉。

“爹,出大事了。”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张阁老安然靠在躺椅上,对着急匆匆跑进院来的三儿子,轻声训道。

“爹,周瑾死了。”

张阁老双目瞬间瞪圆,缓缓从躺椅之上坐起,三儿子赶忙上前扶住张阁老。

“不用扶,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张阁老声中微颤道。

张阁老在藤椅上坐直身子,面沉如水。

“昨夜的事?”

“爹,是的,镇海军连夜将周瑾接入宫,宫中递出的消息,说是在大殿上,主公跟周瑾对谈、争吵,言辞激烈,快到天亮之时,周瑾才被诛杀。”

张阁老缓缓将双目闭合,陷入思考,素来古井无波的苍老面庞,此刻已经是眉头紧锁。

片刻过后,张阁老睁开双目,再次缓缓躺靠在藤椅之上,张口道来,

“周大将军,正是当打之年,手握十几万雄兵,威望又高,虽是一心只为我大吴,可又能有哪位君主不猜疑呢?”

“主公若是年轻个十年,应该也不会这么大反应,君、将之间,隐患尚且能压,自打这赵印夺了齐国大位,主公心里的平衡,就应到极限了,这周瑾又打下了湖海,万民的呼声与敬仰,就是主公心中的最后一片雪花,雪崩来了,压死了周瑾。”

“可为何如此之急,看来,主公的身子,抗不了多久了,快刀斩乱麻,这是开始给太子青铺路了。”

“唉,这偌大个吴国,终究是主公他一人之土,周瑾他怎么就看不开,想不透呢。”

“狡兔死,走狗烹,先杀了周瑾,下一位,就该是我们张家了吧。”

张阁老,眉目舒展而开,躺在藤椅之上,双目望天,面色平淡的缓缓而道。

“爹,那我们张氏一族该怎么办?”

“不慌,我张之维,不是周瑾,周大将军,心中只有吴国,为国为民,主公用这身后之名,能压死大将军,可压不死我。”张阁老,语速缓慢老神在在,对身旁的三子,缓缓而言。

张阁老轻轻偏了偏靠在藤椅上的脑袋,恢复微眯的一双老眼,看着身旁一脸困惑焦急表情的儿子,嘴角一抿,接着开口道,

“吴国,不是孙氏一家的吴国,赵印能让齐国改姓,谁说吴国就只能姓孙呢?”

......

“曹洛亲启,

见此信时,我这半日师傅,应已不在,不知转世轮回,应入何道。

听闻六道轮回,入至哪道,皆有在世之时的道德因果。我周瑾此生,不负君上,不负吴国万民,若有辜负,应是常年征战在外,仅负了府中佳人。

曹洛,你我师徒之缘,短短半日,我之所长,未能亲力相授,留给你那册兵法纪要,你要常读,其中如有晦涩难懂之处,可去请教程丰先生,程丰为我幕僚多年,随我征战无数,品行极佳,与我有共同理想,我已经对他做好了嘱托。

让他跟随你,为你出谋划策,定能事半功倍。

送信之人,左十三,是我从小养大的战场遗孤,武道天资卓绝,更是将至一品,可心思过于单纯,纯极至痴,我已命他护你左右,你也要保他周全。

我死之后,莫要去周府吊唁,你我师徒关系,主公还未知,此时的你,羽翼未丰,莫要强争。

若想实现你的心中所想,此刻,你只能隐忍积蓄。

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最后,再说说,那夜帐中你对我询问之疑惑。

当日时间太紧,为师未能细细思考,这返回建邺一路,直至书写此信之时,为师终于想通想透其中之理,笔叙几言,你且看看。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血染沙场,马革裹尸,所之为何?眼下来看,天下纷乱,此般牺牲洒血,于苍生而言,无意义。

所争,所夺,皆为上位之利,所生,所死,空有为国而战这一虚名。

金银玉器堆满宫城,苍生又可得几何?几石粟米而已。

战事成败,实得利者,皆为庙堂殿上,持斛御樽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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