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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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盏挣开他的手,踱到灵堂。

祁荣跪地不语不动,馆阳已然哭瘫在地。

“章王哥哥。嫂嫂。”祁盏福了福身子。祁荣面如死灰地看她,“来了......”

“嗯。”祁盏点头,跪下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香点上。

她对馆阳道:“嫂嫂切不能悲伤过度了,本宫带来了一些之前子卿送给本宫的小玩意儿,还望嫂嫂留着做个念想。”

听闻这些,馆阳更是难受,抱着子卿的遗物哭道:“娘的错啊,娘怎么就没保护好你啊......儿啊......”

“六哥哥。”祁盏柔声去喊。祁荣瞬间心一软,“啊,曜灵,没事。”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虽然儿时他没少背着祁祜欺负祁盏。

“六哥哥节哀啊。”祁盏抹泪,“子卿定也是不想看到哥哥这样,他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说过像跟六哥哥一样做个栋梁之才......六哥哥切莫过于伤心。”她伸手拍了拍祁荣的背心。

风离胥在一旁道:“人走了,就快做法事,让人安息好了......这样也不像样子,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么......”

祁荣起身目眦尽裂,“你少在这里一言一语地藏着嘲讽,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不就是想看我们笑话么?!”

“六哥哥————”祁盏起身按住祁荣,“不要动怒,我们真没什么意思。若是哥哥不想见我们,那我们走就好了。若是哥哥嫂嫂生气,那,那我给哥哥嫂嫂赔个不是......”

风离胥横眉,“曜灵你没有做错!不许乱赔不是!!”

她也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行了个礼直接走了。

风离胥跟在她身后,“曜灵,你这个性子去哪里不受欺负?你今日本就不必要来的————”他跟着祁盏受了窝囊气,当然心中不悦。

祁盏就当没听到,快步去上了马车。看来风离胥跟南握瑜是真的闹翻了,不是做做样子。这一趟也算是心里有数了。

“殿下,章王殿下失了爱子,那皇上岂不是要更为偏袒章王殿下一些了?”蝶月问。

祁盏道:“父王自有他的想法,我不想去管。我只看哥哥是怎么想的就行了。”但愿祁祯樾不要因这件事偏袒上了祁荣,对祁祜不利吧。

之后,子卿的法事做完,三日后下葬。丘兰王府大办了一场葬礼之后,京城只剩唏嘘。

雨季捱了过去,天色逐日晴朗。

“止安————”祁苍看祁祜立在大殿前还未进殿,便匆匆跑去扯着他的衣袖,“听闻你前几日去了皇叔那边,皇叔没答应给你拨款修建堤坝?”

“父王说上朝时想听听众臣如何去说。”祁祜道。祁苍努了努嘴,“皇叔不会是想......”他们朝祁荣看去。

祁祜摇头,“不知道。若是崇玄,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说出去,也是他操劳救灾,失去了爱子。”

“我呸————”左丘琅烨突然冒出,“明明是他自己非要把孩子带过去装模作样,怎么如今成了他的光荣了?”

祁苍道:“你少说几句吧。别以为你晋了官位就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左丘琅烨救了祁祜,直接晋升正四品监察司督查,可是让他兴奋了好几日。

“切。”左丘琅烨不悦。“不过......止安啊,你当时就这么信我啊?信我能救得了你?”左丘琅烨突然认真。祁祜正色,点头道:“琅烨,我信你定能救得了我。要不你我同活,要不你我俱损。要不......你我同死。”

左丘琅烨一阵感动,祁祜是拿命信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

“行啦,大殿之前说什么活了死了的。”祁苍示意两人进殿。

三人连忙站好。

“......此前朕也听闻,各个皇子同心竭力治灾,如今也算是止住了。剩下的要多让宗爱卿费心了。”祁祯樾语气欣慰,宗瞿易拱手行礼。“朕知道要想治理这涝灾根本,必得先把这源头截住。如今太子与章王都想向朕要拨款,众卿家觉得......哪位更适合带领修筑?”

这话一出,众臣皆低头心思各异。

风离胥偏头去看祁祜,又看了看埋着头的祁荣。

宗瞿易看了一眼宗南初,上前道:“启禀皇上,依老臣之见,太子殿下带领众人重修被冲垮的村落,安抚灾民,安置孤儿老人,百姓之中颇受爱戴尊重,尽显储君之范,让太子殿下主持,最为合适。”

他说完,左丘慰也上来道:“臣附议。太子殿下,爱民如子,体恤民情,聪慧稳重,乃是国之栋梁。太子殿下主持赈灾,可令天下心服口服......”

祁祯樾看了眼祁祜,“太子,你觉得呢?”

祁祜上前道:“此次涝灾......大家皆是拼尽全力,不分功过多少。若是父王信任儿臣,儿臣万死不辞;若是另有德贤,那儿臣也当尽力辅佐。”

“嗯......”祁祯樾心头到底是疼爱他的止安。瞧着祁祜日渐消瘦,为父也心疼不止。

“皇上——————臣有异议!”南握瑜突然站了出来。

祁祯樾平淡地望着他,“南爱卿倒另有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此次涝灾,并非太子一人出了力费了心!”他声音颤抖,去看祁荣。接着岑缄出来道:“启禀皇上,南大人所言极是!几位皇子都出了力,费了心,并非太子殿下一人深受子民爱戴!”

成濑也出来道:“启禀皇上,依臣所知,章王殿下也没少费心费力。”

此话一出,宗瞿易脸上一阵铁青,宗南初轻咳一声,示意他先退下。

岑缄道:“皇上明鉴,章王殿下也没少费心费力,安抚百姓。甚至......连自己的三岁小儿丧命洪河都无暇悲伤,匆匆下葬之后便又赶去了京郊涝灾地,兢兢业业,可谓是为朝为民倾尽心血!”

“哎————”南握瑜似是被激了,突然高声喝道:“皇上明鉴,老臣与章王殿下眼睁睁看着子卿这个孩子没了,眼睁睁看着他被洪水吞了却无能为力————他也是皇上的血脉,老臣罪该万死没留住皇室血脉————”他猛地跪下。

吓得一旁的宗南初与祁苍一哆嗦。

“老臣无能,是老臣无能————”

“南大人————”祁荣去扶他,“不要这样说!子卿是我没看管好,都是我的错......”他面上也是苦痛难言。

南握瑜捶胸痛心:“老臣呕心沥血,战战兢兢,也不怕惹人非议!就怕人诋论孩子是王宫贵胄不体恤人间疾苦,章王殿下便把孩子带去了这个灾地,遭此大不测!!!老臣为了减轻国之重担,便擅自让京城富商王公出钱出力,哪怕被太子殿下当街谩骂也无怨无悔,我南家对大瑞朝之心天地可鉴——————”他痛哭流涕,祁荣在一旁扶着他,更为难受。把孩子扯出来,就是个戳心窝子的招数。

祁元听到他说祁祜,提着笏板就要上去理论。

“虚牙!!”祁苍心急怕他惹事,连忙低声喝住他。

祁祯樾冷眼看着南握瑜慷慨激昂,众臣脸上皆是看戏不嫌事大模样。

“皇上呐————您来罚老臣吧————额————”南握瑜一句不顺,当场仰过去昏倒了。

“外祖父————外祖父!!”祁荣撕心裂肺。

禾公公一抬手,一旁的小太监跑去叫了御医,直接将其抬到了偏殿。

祁祯樾转而问祁祜:“南爱卿方才说的,太子可觉得有理?”

“回皇上,儿臣觉得都道理。此次修建堤坝,就让章王主持好了。之后论功行赏,章王也应记上头功。”祁祜低头拱手道。

这话令胡言乱语社都傻眼了。

但祁祜不说,他们也不敢随意站出来打断。

“太子是真心话?”祁祯樾问。

祁祜点头,“自然是真心话。儿臣以为,做事就是做事,不该报以目的来做事,论功行赏。什么事若是沾染上了不纯的心思,好事倒也变得本末倒置了。”

此番话直接让祁荣脸上阴鸷。

祁祯樾点头,欣慰极了,“是。太子所言极是。果然是长大了,再也不是跟在朕后面那个整日愤愤不平的小儿了。那就照太子所言好了,章王来主持修建堤坝,用人提人。这次也给章王记下头功。但太子也出力很多,辛苦了。”

祁祜拱手行礼。

散朝后,祁元愤愤地上去道:“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啊?!你让祁荣这个混账得了便宜?那咱们这般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左丘琅烨跟着点头。

方玄剑劝慰道:“虚牙啊,你还是没听懂你哥哥的意思。你哥哥是不想让所有事沾染上了功利......”

“不是的。”祁祜淡然一笑。

其他人都望向祁祜。

“若是————啧,你们知道么,本来我就不想争夺这件事头功。若是父王不给炎翎军,我定会争一争。可偏偏是炎翎军。”他意味深长。

宗南初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这炎翎军要不得?”

“还是不要为妙。”祁祜道。“更何况,我也想看看,崇玄得到了这么大的势,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对其余人道:“你们且放宽心,如今我还是太子,不会有人对我有直接威胁的。大家还是该干啥干啥。成不?”

虽有遗憾,但看祁祜毫不在意,众人也就释怀了。

这边祁荣得实势,自然欢欣。与南握瑜演的这一出「丧子心痛」也算是圆满了。

还未出宫,南嫔便派人来给他送了玉如意,金锁子,庆祝他拔得头筹。

祁荣欢喜收下,上了车后,面上却无精打采。

当时——————

他怀抱着子卿,分明摸到了他微弱的呼吸。

而那时一片狼藉,乱七八糟,众人都在看着祁祜,害怕他死了。他抱着子卿,脑中不断响起风离胥对他说的“拿什么比得过太子”和南握瑜与南嫔的期盼。

鬼使神差间,他趁乱伸手掩住了子卿的口鼻。生生捂死了自己的亲儿子,给自己的此次胜算加了一只最大的筹码。

“......子卿,你会原谅爹爹的吧。”惊觉眼中有泪,祁荣连忙拭去。

他的子卿最为贴心,定会原谅他的。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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